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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因被怀疑医院,五天中进行了十多项检查,最后被无情地宣判:左肺小细胞肺癌。而且因为肿瘤包裹在血管的外面,靠近心脏,不能手术。这意味着什么?是很清楚的。这宣判扑灭了我所有的幻想,灵里一度陷入黑暗。
我自以为不怕死,我还总结了几条不怕死的理由。第一,我相信我因信得救,死后灵魂进入天国安息;而天国是好得无比的,是人人向往的地方。第二,世上多苦难,尤其年老多病;而且末后的大灾难更其可怕,死了就可以逃脱。第三,我已看破这个世界,对各种娱乐享受都没有兴趣,也看淡金钱名利,人活着本是虚空。因此,平时也很少上街,要我离开这个世界并无太多的留恋。第四,我今年已经七十,不仅妻子信主,四个子女也都信主,将来在天国还能见面,可以放心离去。所以,当我最初看到CT报告上写着:“左肺中间型肺癌可能性大”这触目惊心的诊断时,我只是淡淡一笑。倒是妻子已经泣不成声,她完全不能接受这个突然降临的事实。
记得当天夜里我这样祷告:主啊,我愿意离开世界,进入你慈爱的怀抱,得享永远的安息。我只求你两件事:一是不要让我疼痛,因为我最怕疼痛,怜悯我平安地离开世界;二是求你看顾我的妻子。我们从未分开过,现在老了,把她一个人丢下,过着孤独凄惶的日子,我实在不放心。我把她交托给你,求你与她同在,安慰她,给她随时的帮助。
妻子以泪洗面。当我第一天住院,医院回到家里,开亮了家里所有的灯,到处找我,喊着我的名字,最后爬在床上嚎啕大哭。她给我打电话,在电话里泣不成声,我的决心有了动摇。
教会一位负责人批评我说:“弟兄,你不要以为完全看淡了世界,对世界不再留恋,因此不惧怕死亡,就能得着神的喜欢。不要以为爱主之心至死不变就是忠心,神医治感恩,不医治也感恩就是完全的顺服。还要看你的出发点,看你隐而未显的动机。你在祷告中求神两件事:一件是求主怜悯你妻子今后孤独寂寞的生活而格外施恩眷顾,第二件是求主保守你平安无痛苦地离开世界。这两件事都是为自己求的。作为一名基督徒,你想过神家的事情没有?想过天父阿爸的救赎计划没有?想过中国13亿人中有12亿正在走向灭亡,传福音救灵魂的使命有多么紧迫吗?时近末世,地里成熟的庄稼多,而收割的工人少,你怎么能够只求平安地死而不求健康地活呢?创造天地的神难道只能保守你平安地死却不能医治你使你健康地活吗?你的祷告是否反映出了你的狭隘与自私,这样的祷告神会喜悦吗?你是一个忠心的信徒吗?”
她的话有些刺耳,面对一个得了不治之症的病人有点不近情理。可难道她说得不对吗?求生与求死,一字之差,反映出积极与消极两种生存观,反映出为神与为己两种动机。既然说得对,又何必在乎言语的好不好听呢?我欣然接受,并向神认罪。
我说:“神啊,求你饶恕我。我昨天求死,今日求生;昨天求平安死,今日求健康活;昨天只想自己与家人,今天为天家的圣工。想自己死而悲悲戚戚,为圣工活就欢喜快乐。神啊,地里的庄稼熟了,请差遣我;挪去我一切的病痛,使我健壮如一头小鹿。我壮胆来到你面前祈求,乃是奉耶稣基督的名。阿门!”
我满怀信心地祷告,盼望着奇迹的出现。挪去病灶,有惊无险,在最后确诊时判定为一种炎症。教会里的弟兄姐妹也都这样为我代祷。但是,当增强CT的报告出来,“维持原判”;当穿刺活检出来,抓住了癌细胞,确定无疑地宣布为小细胞肺癌时,空气不再流动,一切似乎都凝固了。
无情的事实说明,上帝拒绝了我们的祷告,祈求没有得着。
我一下子跌入情绪的低谷,经历了灵里最黑暗的一天一夜。我消极,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我哀伤,经历着比死亡更大的痛苦。我想不通:不知道哪里得罪上帝,使他不理我;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没有认清的罪。我求死说我自私,现在求医治又不被应允,到底要我怎么样呢?
妻子说:千万不要胡思乱想,把一切都交给神。
我说:我是想把一切都交给神,他不接受又怎么办?
妻子说:想想以往神给你的恩典,你有多少病都是神医治了你?主动脉瘤突然消失了,充满型的胆结石保守你三年没有再痛,高血压不治而愈,通风也没有再犯。这说明神爱你,时时处处保护你。为什么独独这一次却不理你呢?神的爱永不会改变,他爱你一定会爱到底。他允许你生病,一定有他的理由。今天我们不理解,凭信心顺服就是。有空读读圣经,也许能找到答案。
妻子的话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我翻到《历代志下》32章31节:“这件事神离开他,要试验他,好知道他心内如何。”“这件事,”是指希西家接待巴比伦使者的故事。研读本圣经注解说:神有时会撤回他亲密同在、恩惠和赐福的凭据,与人暂时疏远,以试验他最珍爱的仆人的心,看他们的信靠是否坚定,委身是否真实,以此训练他们谦卑的品格,预备他们做更大的事,承担更大的责任。注解列出神试验子民的五种方式,并说:如果我们在经历试验时学会信靠神并忠贞不移,就会结出丰硕的果子:坚定的信心,老练的个性,完全的顺服,以及神的称赞。
我想,神是不是也是在试炼我呢?
当天晚上,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忧伤的不就是祷告没有被应许吗?肺炎与肺癌在人看来有天壤之别,肺炎可以痊愈,不留隐患;肺癌留下的死亡阴云将终身在头顶盘旋。可是,在神看来两者没有区别。肺炎可以治,肺癌也可以治,即使整个肺烂掉,他也可以给你更换一个新肺。他既然要试炼你,就要用高温,重锤。你经历的苦难越深,锤炼出来的信心越大,因此,用肺癌试炼就要比肺炎好。
可是我,恰恰没有想通这一点。不是不相信神的医治大能,而是怀疑这医治大能是否能临到我。好像神很忙,常有疏忽;好像神的爱也会因着我的表现好坏而改变。这正是对神认识不深的表现,是我对神小信的表现。
找到了问题的症结,内心深感羞愧。加深了对神的认识,心里充满感恩。
教会的姐妹说:弟兄啊,为耶稣受苦是有福的。今日受的苦难越深,将来得的赏赐越大,你要忍耐接受。
我说,我一定胜过试炼,做一个为神所用的贵重器皿。
认识的转变,使心胸豁然开朗。我开始感觉到神的同在,神的看顾与神的慈爱。
(一)住院中体现出的恩典
我医院去看病的,顺便也作了一个检查,没想到竟查出病来,比妻子的更严重。当时手拿着CT报告,妻子的泪水像挖通的泉眼一样往外冒。我排队挂普通门诊,妻子去问预检台有没有专家门诊?这本是不抱希望的,因为要挂专家门诊,一般要提前两个星期预约。没想到预检台说刚好有一个空位,好像是有人退掉的,於是就挂上了专家门诊。这位专家叫周彩存,是医院的著名教授,当日是他最后一天看病,第二天就要去德国讲学。他看了我的CT片,当场收我住院,这实在是太巧了。这一切似乎均出偶然,也就是所谓的巧,但多次偶然就有必然,也就是神在掌控,是他在做巧妙的安排!
(二)检查中体现出的恩典
我的病床被安排在窗户旁边,又宽敞空气还好,真的很满意。住院后需要进行一系列检查,据病友介绍,最痛苦的莫过于气管镜。因为病人难以忍受,用的是全身麻醉。可是全麻的副作用极大,全身肌肉僵硬将持续三四天,活检部位疼痛也将持续好几天。我好害怕。谁知医生说,你去做穿刺吧,如果穿刺成功,抓住了癌细胞,就不需要再做气管镜了。我当然欣然接受。但也害怕抓不到癌细胞,还得做气管镜,就得两次受罪。然而,不巧的是适逢中秋放假,穿刺在节前已经排满,要等到上班后才能去做,这样等于整个治疗将耽误三天。我正考虑中秋是不是回家,医生突然通知,说挤进去一个位置,现在就跟我去做。来到穿刺室,我钻进一个庞大的机器,我在机器里面祷告,妻子在门外祷告。医生找准位置,打好麻药,我正在紧张地等待穿刺开始,却听到说“好了。”医生说,麻醉、取样一次完成。当我轻松地出现在妻子面前的时侯,心里充满了感恩。
奇妙的还在下面。下午四点钟,医生说检查结果出来了,一次成功,气管镜不需要做了。并且,明天就开始化疗,为我赢得了宝贵的三天时间。
(三)治疗中体现出的恩典
都说化疗很痛苦,许多人反应很大。所谓化疗,其实就是打吊液,将抗癌药物通过输液输进体内。我邻床是一位看起来很健壮的宁波人,化疗期间却一直紧闭双眼,没有精力与守护在身边的妻子说话。化疗结束后,感到恶心想吐,一口饭也不吃。一直要到五六个小时以后,药性过去,才能吃一点饭。现在轮到我了。输液过程四个多小时,我边打着吊液,边向儿子讲述圣经真理,回答他提出的一些问题。输液结束,我没有不良反应,与平时一样吃饭,这使护士感到意外,也给了妻子极大的安慰,感谢主的话语声声不断。
第一天顺利过去,担心第二天。第二天又顺利过去,不知道第三天会怎样。第三天还是没有反应,医生说第一期化疗结束,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前前后后只用了9天,而我的另一位病友连穿刺还没有做,他还比我早进来三天。感谢主!
神知道我软弱,信心很小,可能承担不起这么大的试炼。他就展示出一系列奇妙的安排,使我能感受到他的同在,使我能从他慈爱的看护中重新得力。
现在我完全相信,神没有抛弃我,也没有远离我,他的慈爱永远长存。我的病也一定能痊愈,死亡的阴云不会笼罩我。神出手医治我的肺癌就像医治肺炎一样轻而易举,我会一天天好起来,最终,神完成试炼,我恢复健康,将最深的感恩献给主,阿门!